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司徒冰冰 “云上太阳,他从不改变, 虽然小雨打在脸上, 云上太阳,他从不改变, 啊……他不改变……” 钢琴琴声里,一群天使似的的孩子们轻声歌唱,男孩子们戴着红色的小领结,穿着短袖的白衬衫,黑色背带裤,女孩子们则是穿了白色的裙子,头上都戴了红色的蝴蝶结,他们站成两排,脚下是整整齐齐的白袜子和黑皮鞋。 琴凳上的小北回头,与背靠背坐在琴凳上夹着小提琴的司徒冰冰对视,满眼都是笑意。她们时而对望,时而看着台上唱歌的孩子们,时而看向孩子们身后的远处——那里,一对已不很年轻的夫妇执手而立,男人双手撑在一根拐杖上,女人的鬓边带了朵小小的白花,手握着男人的手。两个人的头上都有几茎白发,眼角都有浅浅的鱼尾纹,宁静,却慈祥。 一曲终了,孩子们向台下鞠躬,然后便哄地一下子笑着散开队伍,拥到冰冰和小北身边,直到拿到他们心心念念的装着糖果和玩具的礼物篮子,才一个个蹦蹦跳跳地走开。 “冰冰姐,给!”一个小小的小男孩扯了扯司徒冰冰的裤脚,她低头,看见小男孩手里的玫瑰花。她记得着孩子叫小雷——是刚出生时就被她妈妈遗弃在院门口的——她上次来时,他还连话都说不清楚。 “小傻瓜,送玫瑰花给女生可不是件随便的事情呢。”冰冰捏了捏小雷的胖脸蛋,满脸是笑。 “哼,冰冰姐才是傻瓜!”小雷仰着头,气鼓鼓的,“冰冰姐也是男子汉,应该把这花送给小北姐,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所以小雷才从花丛里拿花给你。”说完,他就跑开,留下司徒冰冰呆呆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朵鲜艳的红玫瑰。 “唉,大傻牛就是大傻牛,还比不上个孩子。”小北揉了揉腰,懒懒地从琴凳上起身,然后一把把冰冰手里的玫瑰抢过来,拉长了声音说,“谢了,我的阿牛哥。” “冰冰,我……唉……”司徒冰冰的表情有些沮丧,用力抓了抓头发。 “我早习惯了,如果你不是这样,我怕我还会觉得奇怪。”小北把身体软软地贴上来,“好啦,去看看赵叔叔和岳姨吧……老公,一会儿……你和他们说,好吗?” “和我们说什么?”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来,一只手搭在了小北头上,“小北,你身体好些了?” “岳姨,吓我一跳!”小北一颤,回头看向走过来了中年夫妇,“我好多了,岳姨放心啦,冰冰从美国回来,一直说来看看您。”说着,她扯了扯冰冰的袖子。 “赵叔叔,岳姨。”司徒冰冰规规矩矩地给夫妇俩鞠躬,“冰冰回来了,好想你们。” “我们冰冰又漂亮了,也更帅气了。”赵叔叔笑着点头,“看着你们都长大,真好……对了,冰冰要告诉我们什么事啊?” “那个……赵叔叔,岳姨,我们……我和小北……我们要……”司徒冰冰结结巴巴地,脸一下子红起来。 赵叔叔和岳姨没说话,小北也没说话,三双眼睛都看向这个短头发的高个子女孩。 “我们要走了。”半晌,司徒冰冰憋出了这五个字,然后,她又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不是,我是说,我要带小北一起走了……去……去……” “去哪里?去干什么?”岳姨的眼睛深深的看过来,眼神里满是询问。 “瑞士……对……瑞士。”司徒冰冰终于开口,“赵叔叔,岳姨,我和小北要去那里结婚了,然后,会在那里定居,可能……我们还会要个孩子……” “哦?”男人抬头,用眼光看向旁边的小北——长头发女孩把身体紧紧贴在短头发女孩身边,脸蛋红红的,嘴角在笑,眼睛里却湿润,“嗯,冰冰回来时,说要给我件礼物,想不到是这个,我很开心……只是,以后我们可能不能常来看您们了。” “傻孩子,我们很开心,父母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岳姨开口,她的手摸着小北的脸蛋,“你们都大了,我还记得我们刚接手这孤儿院的时候你们的样子……一晃,好多年了。” “是啊,您和赵叔也比从前老了……”司徒冰冰冲口说,然后忽然“哎呦”了一声,脚面被小北的高跟凉鞋狠狠跺了下,她一怔,慌忙改口,“不对,不对,赵叔叔和岳姨一点也不老,真的。” “这头牛就是这样傻乎乎的,”小北朝着两个人伸了伸舌头,却忽然注意到岳姨鬓角的小白花,“岳姨,这是……” “没事,来,给你们看看我们的玫瑰园。”赵叔叔说着,挽住了岳姨的腰——那女人把头埋在他臂弯里,趁着转身的时候擦了擦眼泪。 院外不远的草坡上,添了一片野玫瑰,红的,黄的,和白的,在风里摇啊摇的——司徒冰冰和小北走近前去,才看到那片玫瑰丛中有块小小的石头,石头中间,嵌着一张嫣然微笑的女孩照片,披散着微黄的长头发,脸很秀气,颈间系了条淡紫色的纱巾。下面,镌了两行小字: “爱女赵霞,长眠于此, 她是我们的天使,她永远与我们同在。 父:赵勇。母,岳瑶。” “赵叔叔,岳姨,这么多年,我们从来不知道你们有个女儿。”司徒冰冰一下子有些失神,只是轻轻把岳姨搂在怀里——从前,岳姨也这样搂过小时候的她,但现在,岳姨显得比那时候矮了一些,而司徒冰冰已经比她高出一头了。 “霞儿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我们一直让她住在无菌房里,也没让这里的孩子见过她……其实,我们知道她一直喜欢花儿。”赵叔叔的声音有些发颤,“其实她从小都羡慕你们,所以,能睡在这,她很开心……她是天使,不是吗?” “嗯,”小北点了点头,“赵叔叔,岳姨,这里,从小就是我们的仙境,你说,我们把这里的名字改改好吗,我想,应该叫这里‘天使堂’。” “天使堂……”岳姨怔怔地重复了一句,“老赵,小北说的没错,这里的孩子们,不都和霞儿一样,是咱们的天使吗?” 赵叔叔没说话,他忽然张开曾经宽厚的双臂,把冰冰和小北的头颈一下子搂住了,然后,岳姨也把头凑过来。 “冰冰,不管你们去哪里,记得要对小北好,还有,你们两个孩子要永远记得,要幸福。”这个女人说着,并没有控制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赵叔叔,岳姨,我俩……要走了……可……我想再叫你们一声。”司徒冰冰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你不是在叫吗?”岳姨的声音也有点发颤。 “爸……爸爸,妈妈。”司徒冰冰轻轻地开口。 “爸爸,妈妈。”小北也跟着她,叫出了这四个字。 她们哭了,可她们也在笑。 阳光下,玫瑰从里的霞儿看着搂在一起的四个人,笑得春花灿烂。 灵儿 “娘……爹……”灵儿依旧穿着她那一袭白衣,仙子般地侧坐在高高的树冠里,自言自语。 她胸前伤口的血已经开始逐渐干涸,依旧很疼,但她似乎早已经习惯,只是把赤裸的双足荡啊荡的,托着腮,看太阳一点点升起来。不时有鸟儿停在她肩上或者膝头,她便用手指逗弄着它们玩一会,再让她们飞走。 H把那个背锅侠和那个小交警铐在一起就走了。灵儿知道H是赶着去赴她的约会,要给那辆车上的某个人一个惊喜。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该做的事情,始终要做完。 这个地方,是她们选好的,有曲凡在,她们自然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她看着那个叫被称作“铁骑”的黑皮肤短头发的女人骑着黑色摩托冲过来,看着她皱着眉毛读那封信上的内容,看着她把信折好,然后,她看到那个歇斯底里的老男人拉住了蒋宁的手臂,看到蒋宁抬起枪一枪把他放倒,然后急匆匆地进去,过了半晌,又急匆匆地出来。 昨夜这场雨,洗掉了这个城市里好多污秽的东西。可是,真的能完全洗干净吗? 灵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至少她知道,今天会有很多人很烦的。 估计,不久之后那间小酒吧就会被包围了,而里面昏睡的那个长头发姑娘会被救起来。灵儿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事,因为那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会知道怎么去对警察说话。 哦对了,海天楼也是,那里面还有十三具尸体,完整的和七零八碎的。 灵儿很好奇那个老男人出来时会是什么表情,也很好奇自己会对他怎么作——她知道自己该恨他的,毕竟,这个男人害了她妈妈一生。 她忘不了她妈妈在船上被一个又一个人蹂躏时的那种绝望的表情,永远也忘不了。 “灵儿,你要对我发誓,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面对面的见到他,就一定要替我亲手杀了他。那个人,他的血是脏的……记住,别拿他当你爹看……答应娘,答应娘……一定要做到,一定……对我发誓,对我发誓……如果你做不到,就像你娘一样,在穿刺杆上……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穿刺杆……吗?”灵儿苦笑,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怔怔地看——其实,那并不是一方真正的手帕,而是一方洁白的人皮,上面,刺着一条青蓝色的九头蛇,每个头,都是同一张清丽脱俗的女人的面孔——她妈妈的脸。 “娘,我又见到赤狐的女儿了,”她对着那刺青幽幽地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让那个男人活下去,才会是对他最大的报应……嗯,我也见过他了,在别人要对他出手的时候,我拦下来了,或许,我是觉得他应该是我的猎物,又或许,不是那个原因……我念了你曾经念的那首《湘君》,他要我了,还射在我里面了,而且,他记得你……不过,娘,你放心,灵儿是不会背弃自己发过的誓言的。” 想着,她把那块人皮珍而重之地贴身收起来。然后,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小蝶妹妹,赤狐之女,今天上午我还是会再试一次……如果不成的话……”她忽然抿起嘴笑了笑,“不成,更好,至少我可以在属于我们的仙境里真真正正的再见你一次,我的……爱人。” 孙莉 朦朦胧胧地,孙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咸咸的,湿湿的,让她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样子,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窗外是连绵的山,可是,那股味道却依稀还在鼻翼之间弥散,挥之不去。她抬起眼帘,看过去,看到高梦深邃如黑宝石般的眼睛。 “Moana,你醒了?睡得好吗?” “嗯,梦里我闻到大海的味道了,可是睁眼时却发现在山里。”孙莉苦笑,“给我的不会只是个池塘吧。” “云和山的那一边,你怎么知道就没有海?”高梦淡淡地笑,“别忘了,这里可是我们的仙境,有房间可以休息,有树林可以野餐,有山道可以跑马,当然,也有海可以游泳,我们甚至还有独木舟。” “那个……”蜷缩在座椅上的谢一岚把头抬起来——孙莉这才想起这是这个纤细干净的短发女孩子上车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我选在你们的树林里可以吗?会不会……把这么好的地方弄脏了?” “傻瓜说傻话,”高梦笑着眨了眨眼睛,“既然来了,这片地方就属于咱们大家了……什么也别想,轻轻松松地把自己放开就好。今晚,咱们会在树林里点篝火。”说着,她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谢一岚一眼,“Helene,小心点,那林子里有野兽的。” “是吗?”谢一岚苦笑,还想要说什么,忽然,黄影一闪,一只鲜黄明艳的黄莺儿已经自顾自地从车窗飞进来,落在她小巧的膝头上,一跳一跳地,扬着头朝她看。谢一岚忽然微笑了下,伸出手,仿佛想要摸它背上的羽毛。可那鸟儿却已经扑棱棱地飞起,对着窗边的刚刚醒来的江馨月啼了几声,从她身边穿过车窗,跃上了不远处摇曳的枝头。 这个一身白衣长发女人怔了怔,咧了咧嘴,想笑,眼圈却红了——孙莉当然知道她想起谁了。 “难道,这里真是仙境吗?”孙莉不由得有些发痴,她忽然感觉可能今天会是充满惊喜的奇妙的一天——空气里隐隐约约的海的味道让她很舒服,她索性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开始惬意地看山间的鸟,听曲凡把音乐的声音调高。 那是一曲颇为古老的萨克斯风——《回家》 。 “莉莉,想不到咱们也有自由自在的一天。”孟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来,托着腮朝孙莉笑,纤细的手臂上,精美镂空的金质臂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眩目的光,“你说,咱们死了以后,灵魂会不会变成鸟儿,然后也这样自由自在地飞?” “所以骕骦跑累了,要长翅膀吗?算什么?天马流星拳 吗?”孙莉刚想答话,伍凌的声音却响起来,她媚媚地伸了个懒腰,“要我说,你还是做你擅长的比较好,比如,死了以后变成一匹大洋马什么的。” “伍凌,你!”孟爽的眉毛挑起来,手不自主地向腰间摸过去。 “别急,按顺序来,我想,今天咱们都会成功死掉的。”伍凌嘻嘻地朝她笑,声音云淡风轻,“对了,听人劝吃饱饭,你不会蠢到没带骑马装吧?那样,你的小仙女可是白到这里等你了。” “伍凌,你一定知道很多事,为什么不告诉她?”看着一下僵住的孟爽,孙莉再忍不住,终于开口,“毕竟,我们的都快要……” “我唯一你们多知道的事是我们的这位叫做颠当的美女司机名不副实,车开得这么快,却一点儿也不颠当。”伍凌轻笑,打断了孙莉的话,抬起眼睛迎着曲凡从后视镜里递过来的那道“恶狠狠”的目光,笑得更开心了,“还有,来了,就享受,把一切都放开,不管怎么选择,至少,到最后了,别给自己留遗憾……对吗,茉莉?” 她说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孙莉,而副驾驶上,另一个“茉莉”清澈的声音却传过来: “善男子!此菩萨及末世众生,修习此心得成就者,于此无修,亦无成就。圆觉普照,寂灭无二。于中百千万亿阿僧祗不可说恒河沙诸佛世界,犹如空华,乱起乱灭,不即不离,无缚无脱。始知众生本来成佛,生死涅槃犹如昨梦。” 何静的声音清澈得有如一泓山泉,回过头,笑得淡定从容,“你是茉莉,我也是茉莉,我明白,所以你也会明白。” “生死涅槃,犹如昨梦?”孙莉愣了愣,呆呆地重复。 “你是说我每死一次都是做梦?还是我每次做梦都死了一次?”Amy从孙莉身边坐起来,表情满是疑惑,“我听不懂,不过我知道我们快到家了,Moana,一会你愿意陪我去游泳吗?我记得只有你选了和水有关的选项。” “嗯。”看着Amy的眼神,孙莉忽然不想再多想什么了,她只是微笑,然后朝Amy点了点头。 车开始减速,高梦把话筒拿起来,清了清嗓子,便在萨克斯风的旋律里开口: “一路的劳顿,我们把大家带到终点站了——这里有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里曾经是我们几个的小窝,现在开始,也会是属于大家的小小乐园。或许青春不会长久,或许生命力有这样那样的不开心,但今天,就像伍凌说的,我希望大家能真正放松一下,看看这天和地,花和草,山和海,如果留心,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小小惊喜。纵然不愿停留,但至少可以留恋,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毕竟,这段短暂的光阴,谁都不应该有遗憾……” 听着高梦的话,孙莉把目光投向向窗外——遥遥的,是一幢白色的花园别墅,房前,依稀,绿草如茵。 “虽然不一定事事都能如愿,至少,对我这样的人来讲,这已经是很好的告别了,不是吗?Lily?” 孙莉对自己说。这次,她终于没有再蹙眉了。 红蝶 “告别?……冰冰,小北,你们……?”红蝶抬起头,看着面前自己的两个死党,眼神之中满是诧异。 她强迫自己深深地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没有用,她觉得自己的头很晕,几乎要摔倒。 本来在她的计划里,说出告别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的啊。 开始接到司徒冰冰的电话时,她还以为冰冰是知道了自己和杨梦菡在一起才赶过来的,所以她中断了和杨梦菡谈话,告诉她那条美人鱼差不多该醒来了,让这个一时还没法完全接受现实的始终沉默的大眼睛女人一言不发地转头冲回到病房去。 这样可以给她多点时间接受,同时也好和司徒冰冰错开。 红蝶原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现在她后悔了。因为她在要跌倒的时候,连那朵带刺的红玫瑰也抓不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腿很软,就这样慢慢地坐倒下去。 司徒冰冰站在她面前,身体笔直,甚至有些僵硬,旁边是长发飘飘小鸟依人的小北——和以往不同,这次,她俩就这样挽着,谁也没有伸手把她们的好朋友扶起来。 “为什么?”好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小蝶……对不起,可是……”司徒冰冰的脸有点红,声音低低的,却坚决,“可是我决定了。” “为什么?”红蝶还是重复她的三个字。 “吕绿死了。”司徒冰冰冲口说,“昨晚,在海天阁。她把她的十二个前男友招到了一起,然后,活活被那群畜生干死了。” “我知道,然后她被分尸了。”红蝶的声音依旧冷冷的,“那个视频是直播的,估计现在,所有还会喘气的怡红快绿会员都知道了,蒋宁和我爸爸也知道了。还有,司徒冰冰你别忘了,我和吕绿,就是那里的红和绿,Lady Crimson和Miss Emerald,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我会知道这些事。可是,她的事情不应该和你们扯上关系的,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那时,我在海天阁,看到那些臭男人,我气不过……就把那群家伙都毙了。”司徒冰冰咬了咬牙,把胸高高挺起来,“所以,杀人偿命。” “司徒冰冰你别瞎说!”小北忽然把话抢过来,眼睛望着红蝶,声音平静,“小蝶,是我们,我们两个,我们都开枪了。”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是吗?”红蝶抬起头,眼光冷厉地看着司徒冰冰,“司徒冰冰,咱们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自己在街上晃,有个家伙想奸杀我,我把他引到路边的公厕里,和他做爱,脱下我的丝袜让他边干我边勒我的脖子,然后,在他爽到极点的时候,我拿这个……”她从自己的随身手包里拿出了那个尾端是锥子形状的打火机,朝司徒冰冰晃了晃,“插了他一共十三下,先是后背,然后我干脆骑在他身上插他胸口,每插一下,他就射一下,都射在我里面了……爽,真爽……”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先不说在美国时我手上的人命,就说这个人……杀人偿命是吧?既然你司徒冰冰说了杀人偿命,那你现在给蒋宁打电话让她来抓我,或者你直接一枪毙了我也行……要不还是算了,免得你们麻烦,我自己来!” 说着,她手里寒光一闪,那把锥子的尖端已经直接向着自己的脖子插下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蛋上,锥子落在地上滚出好远。 司徒冰冰大张着眼睛,手还保持着挥出去的动作。 “聂鑫你别犯浑了,那不过是……”她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虚弱。 “再不堪,那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是我勾引他的,杀他的时候我也很兴奋——按你的逻辑,我杀他,是取乐的,这不该杀人偿命,你们打死那十二个畜生才该偿命,是吗?还有……”红蝶扬起脖子看着司徒冰冰,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爸爸,他的所作所为,又该怎么判断……如果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才不得不死,是理由,也要等到我们这些更该死下了地狱再说……好了,还有吗?有就继续说给我听!” “我累了!”司徒冰冰没有回避,反而迎着红蝶的眼睛看过去,冲口吼出了这三个字,“小蝶,这么多年,我其实很开心,但是……我真的累了,而且……飞机上那一对儿,小北……蛮羡慕的,所以我……”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小下去,开始结巴,两颊也一下子涨得通红。 “所以你也不想再去找你的曲凡姐了?”红蝶歪着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和我出国的时候,你不是心心念念的要找到她,然后……” “亲手杀了她,如果杀不了,就和她同归于尽,或者,死在她枪下。”司徒冰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这个时候,依偎在她身边的小北,瘦弱的身体忽然间摇晃了一下,而司徒冰冰马上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了。 “小蝶,你是我司徒冰冰的死党,从小,我就说要做你的保镖,所以,害你的人,不管是谁,我也一定会和她拼命到底,”司徒冰冰看着红蝶的眼睛,话音不高,但是坚决,“但是,人海茫茫,和你在美国这几年,我灰心了,也累了……”她说着,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却渐渐浮起一抹笑,“知道吗?回来这几天,我天天和小北在一起,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所以,我对自己发了誓,活着也好,死了也好,我不想再和小北再分开了,我的命……应该是她的,所以,聂鑫,对不起,以后,我不能再用自己的命保护你了。” 红蝶没回答,只是看向冰冰怀里的小北,这个长头发女孩子紧紧地咬着嘴唇,用力地眨着眼睛——她在笑,但是她也哭了。 “什么时候?”半晌,红蝶终于冷冷地问了一句。 “听小北的,她说十年后,就十年后,她说今天,就今天。”司徒冰冰的语气坦坦然然的。 “司徒冰冰,你不会不甘心吗?”红蝶自己其实是不甘心的,所以她又问了一句。 “会的,我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比如我放不下你的安全,我知道还有很多人要害你,特别是那只纹着红玫瑰的黑蜘蛛,比如我其实一直看不惯蒋宁那副牛逼哄哄的臭脸,即便他是聂叔叔的女人也好,我觉得,论枪法和身手,我一点不比她差……”司徒冰冰絮絮地说着,“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小蝶,咱们回来的那天,你对那只彩雪蛛说,我们应该有能力自己来主宰自己的生活、尊严、美丽和幸福……是吗?”她松开了搂着小北的手臂,跪下来,把红蝶的身子环住了。 “对不起。”她在红蝶耳边说。 “对不起。”红蝶也喃喃地说。 “对不起。”小北也跪坐下来,她的声音沙沙哑哑的。 三颗头贴在一起,两张嘴开始吻,一双眼睛看。 然后,她们都流泪了。 …… “司徒冰冰,郭梦北,我他妈的真羡慕你们两个。”半晌,红蝶把头抬起来,轻轻地说,“放心吧,想做什么就去做,而且,我也不会再让你们担心我了……朋友一场,不管你们选在什么时候,明天……我在我的小别墅给你办个party,如果可以,我把蒋宁和杨梦菡都约过来,给你们给比试的机会……我不想你们有遗憾,我自己也不想,起码,我还想再听一次你们的合奏。” “明天的那里,会是属于我们的仙境吧……”小北痴痴地说——她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开始嗡嗡地震,她看都没看,就把电话远远地丢开了。 “那是谁的电话?”司徒冰冰问了一句。 “不重要的,阿牛哥,今天也好好陪我,好吗?” “嗯,一会儿,我想给你件礼物……” “喂,司徒冰冰,郭梦北,你们两个是要在这里虐死我这只单身狗吗?” “那个,小蝶,我脾气不好,出国的这段时间总是凶你,对不起……” “求求你们两个了,春日苦短,快从我眼前消失吧,现在立刻马上!” “小蝶……” “走吧,明天我会有惊喜给你们。” “小蝶,我们……” “走!好吗?我不想让你们看见我哭行不行?” 短发女孩挽着长发女孩慢慢地站起来,迟疑了一下,终究走开去,留下红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草地上。 半晌,直到她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红蝶这才开始轻轻地哭泣,然后,她终于开始放声哭出来。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似乎有个纤瘦而温暖的女人身体抱住了她,她猜那是杨梦菡,所以她把她一下子狠狠抱住了。 “杨梦菡,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她闭着眼睛哭泣,鼻涕和口水也都流出来,但她没管。 “小蝶,是我,菲儿……”那女人拍了拍她的背。 “菲儿?你没走?”红蝶愣了愣,把身体抽出来,看对面跪坐的红衣女孩和她蓝色的眸子,“梦菡呢?” “我不放心,还是让Lucas送我回来了。“菲儿苦笑,“杨琳出去了,小美人鱼刚醒,她那个朋友在陪她,还有,你说要她帮你的是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杨琳 “是你!?” “是你?!” 钻进出租车的时候,杨琳和驾驶位上的小伙子同时张大了嘴。 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的。 “今天去哪里?N大还是琳瑜伽?”司机问着,递过来一杯带冰的可乐,“我只喝了一口。” “N大又没比赛,喂,你是不是故意在这里等我?”杨琳把可乐接过来,大大方方的喝了一口,然后咧开嘴朝他笑,“看来你今天很闲?” “比起做别人的生意,我当然更喜欢做你的。你朋友?”他对着后视镜,朝杨琳身边那个穿着一件不大合身的白色T恤和牛仔裙,赤着脚的女孩子看。 “嗯,星儿,我朋友。”杨琳微笑,“出发吧,一会不忙的话,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像上次一样吗?”他回过头朝她笑,“群雄混战?对我来说,这个瑜伽馆简直是我的仙境。”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你张琳瑜伽的VIP卡……这次没那么多人,不过还是要你先看一会,然后帮我做下摄影师。”杨琳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可能会有段时间涨得有点难受,但我会补偿你,我知道你没问题的……对了,我的内裤还好用吗?” 他顿了一下,本能地踩了下刹车。杨琳笑得几乎把可乐喷出来。 “事不过三,这是我第二次坐你的车,”她笑着扳着手指,“一会儿再送我们回来,是第三次,然后就不一定见得到了。不过也好,见面次数多了,我蛮怕你精尽人亡死在温柔乡里的……不过,你还是可以送我朋友回家。” “本来就是一场大风刮来的缘分,我知足。”他苦笑,“我有VIP卡,想来也会有机会,更何况今天还可以再送个美女回家。” “到我家里,愿意的话,我也会和你做。”陈星淡淡地说出了上车以后的第一句话,“进我家门的男人,或者对我提要求的,我都不会拒绝。今天是安全期,你可以不带套,我也没有,如果要戴,就自己买。” 一脚更重的刹车,杨琳的可乐溅出来,洒了他一后背。 “你的朋友果然不一样。”青年司机缩了缩脖子。 “当然,别忘了我是奇异公主。”杨琳笑起来,大大咧咧的拍了下他被可乐湿透的肩膀,“帅哥,今天你要加油,好好表现,给我留个好印象,本公主看好你。” 童晓芳 “奇异公主?冰雪女王?或者……Elsa?”看着门上挂着的那朵雪花形状的挂饰,童晓芳浅笑。 她把门推开了。 房间很宽大,视野很好,阳光也很充足——橡木地板,白色的衣柜,有着椭圆形状镜子的梳妆台,宽大而松软的床,简单而不失风格的吊灯,一切都让人觉得分外舒服和惬意。脱下高跟鞋,赤脚站在地板上的时候,童晓芳忽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 “这么明媚的阳光下,穿这身黑色的旗袍,终究不大合适。”望着镜子里婷婷玉立的自己,她微笑,纤细的手指轻盈地挑开扣子——黑色丝绸面料的旗袍沿着她完美的女性曲线滑落,与皮肤接触,感觉很温柔很舒服,看着它堆在自己腿边地上的时候,她忽然淡淡地微笑。 镜中的短发女人,风姿绰约,温婉而精致,那张脸,看不出一丝斧凿的痕迹。 ——童晓芳,你用这张脸活了多少年了?或者,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认为自己生下来就是这样了? 她苦笑着想,手上却没有停,把文胸和内裤也褪下去了。 褪掉身上最后的一丝束缚的时候,她开始仔细欣赏镜子里那具完美无瑕秀丽窈窕却又不失健美的躯体——脖颈修长,肩头光洁如玉,乳房不是很大,但是丰满而高挺,乳头是粉红色,周围的两抹红晕柔柔地扩散,和胸前用红丝绒线吊着的那个小小香囊交相辉映——那是分别的时候苏耘送给她的。腰臀的曲线很精致很完美,双腿修长而丰满,股间,乌黑阴毛修剪成很整齐的一个倒梯形,优雅地点缀着微微隆起的阴阜。 她忽然想起柳婷婷,那个曾经与她同住,现在却已经永远沉睡的,留着马尾辫的女孩——她总是很随便的样子,不修边幅,不讲打扮,还有着乱蓬蓬而非常茂密的腋毛和阴毛——她忽然觉得这种随随便便的样子很快乐。 ——其实穿旗袍也罢,穿短裤也罢,化妆不化妆也罢,甚至用那张脸也罢,洗干净脱光衣服都一样是我自己,我终究是我,童晓芳,或者张小芳,从来也没变过…… 她想着,信步走过去,推开了浴室的门。 她忽然记起,在门前分开的时候,高梦曾经对她们说会给她们一小时的修整时间,然后会再在大门口会合——可是,她需要什么修整吗?婷婷去了,小绿也去了,本来她是想在那个酒吧里就结束掉的,所以她根本没有带什么行李——她原本想带滑冰服和冰鞋的,但是她知道这里不会有冰场,所以她索性把它们都锁在了卉卉冰场的19号更衣箱里,这样,至少在卉卉想她的时候还会拿出来看看。 或许李斌也会,他会吗?还是他会更喜欢看到卉卉穿上那身衣服? 童晓芳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一只脚却已经跨进了漂满花瓣的白色三角浴缸。 温热的水,柔柔地亲吻她光洁的肌肤,很舒服很惬意,微微的有点硫磺的味道,她知道这是山间天然的温泉,于是便跨进去,轻轻坐下,再躺下,让水浸润自己的四肢百骸。 似乎很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高梦,小蝶,苏耘,霞儿,何静,吕绿,嗯,还有那个男人…… 整容,纹身,美容,头发,按摩,嗯,还有勾手四周跳…… 童晓芳忽然发现,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自己也曾经留下了很多东西。 这让她忽然觉得很开心,于是她索性心满意足地滑下去,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浸在浴缸里。 “让她们去玩她们的,Just let it go。”她自言自语,“在这个仙境里,任何任性的行为都应该被原谅的,何况我是下一个……所以,我就在这里脱队吧。”她自言自语,忍不住唱起那句属于她的童谣来: “八个小黑人,德文城里去猎奇;丢下一个命归西,八个只剩七。” 这样才对,最后一点时间,我应该留给自己享受不是吗?但是,不着急,我还没有找到霞儿给我的礼物。不过,先不管它了,这么好的温泉水,要先好好泡一泡,现在可是难得放松的沐浴时间呢。 ——霞儿总是建议我在太累时泡泡澡的,嗯。 躺在水里,童晓芳及时收敛了自己的思路,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把自己的身体尽量多地浸到水里去,合上眼睛,舔舔嘴唇,左手柔柔地盖在胸前,右手却顺着腰腹的皮肤一路滑下去。 ——好舒服,似乎很久都没这么舒服过了。 童晓芳的手没有停下来,把头枕在浴缸的头枕上,微微分开自己的两条长腿,开始轻轻地呻吟。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当然,她知道那是谁——那是她同年的玩伴,也是她的顾客和作品——在下车之前她们就约好了的。 童晓芳没有做任何的反应,甚至连眼睛也没睁开,只是继续用自己那双被霞儿称为有魔力的双手让自己快乐。 直到那个女人的身体从后面跨进浴缸时,她才往前挪了挪屁股,给来人留了个位子。 她感觉有一对弹性十足的乳房贴住了她的背,同时,一个毛茸茸的耻丘也抵住了她的尾骨。 然后,童晓芳回过头,感觉一只修长的手摸到了她脸上。 她依旧闭着眼睛,却张开了嘴。 然后,她们接吻了。? [newpage] [chapter:8.4 童话 The Fairytales ] 童晓芳 感觉高梦那如蛇般柔滑的身体从她身上离开,童晓芳有些不舍——刚才和高梦在浴缸里做爱时,她哭了,也狠狠地高潮了。 她们两个认识二十多年了,一起经历过很危险的事,也一起做过很疯狂的事情,一起看着对方蜕变,但是,这是她们第一次做爱。 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她们都知道。 童晓芳并没有从浴缸里起身,她只是懒懒地泡着,让方才的快感一点点在身上弥散开来——她第一次知道高梦的舌头如此灵巧,仿佛是灵动的蛇信,所以她忽然好奇白娘子和小青的舌功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也好奇这两条美女蛇有没有相互给过。 她毋宁相信是有的,其实对于白素贞,小青比和那个许仙强多了。 童晓芳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看着这个窈窕的女人在莲蓬头下把粘在身上的玫瑰花瓣冲掉,然后就那么一身赤裸地坐在梳妆镜前面梳自己的刘海。 “小梦,这么多年,这个造型你一直用吗?”她忽然问。 “嗯,可能因为我没自信,也想不出别的样子。”高梦自嘲式地苦笑,“还记得吗?你说这个造型是……” “金~蟾~鬼~母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四个字,然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开始,童晓芳是浅浅地笑,而高梦则是像许多年前那样哈哈地笑。然后童晓芳捂住了嘴,趴在浴缸边开始尽情地笑,而高梦则笑得弯下腰去,笑出眼泪来。 然后,她开始哭了,哭得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小芳姐……我还想要你,可是我没时间了,下面还有一群人……等着我……等到晚上我回来,好吗?” “小梦,对不起。”童晓芳摇了摇头,笑着捧起她的脸,把她的眼泪擦掉了。 “我知道了,小芳姐我知道了,没事。”高梦抽了抽鼻子,“刚刚我把妆哭花了,至少……再帮我画次妆吧,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画,而且要把门锁起来不让别人看到,连Amy她们五个都一样。我想要你给我画,而且,这次的妆我再也不用卸了。” “哗啦”一声,童晓芳跨出了浴缸,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小梦,对不起。” 高梦 “小芳姐,你知道吗,飞哥给我开苞那次,真的蛮疼的。”高梦舒服地合上眼睛,感觉童晓芳的手拨开了她的挡着半边脸的长刘海,“可是,其实飞哥人算是不错。要了我之后,他很少再碰别的女人,供我和小红念书,还教我格斗,打枪,他是真心想让我当大姐头的……要不是你那次,我还真下不了决心给他,那样,可能我和小红就一直是两个没见识的丫头。” 她感觉童晓芳的手抖了一下,可能把她的眼线画歪了。 “人生可能不会很长,或者有这样那样的遭遇,但是我还是蛮感恩的,我想,小红也是。”高梦没睁眼,但是听到童晓芳轻轻抽泣的声音,顿了顿,就把话题转开去,“小芳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你手术后的样子,简直不敢认你了,不是说脸,你连眼神都变了。” “是吗?” “嗯,从前的小芳姐是锋芒毕露的,很强势,眼睛里的霸气甚至比飞哥的很多兄弟都盛,后来的你,就一下子变得好温柔,但是……”高梦喘了口气,“这次再见你时,我发现你又不一样了。从前的张小芳和后来的童晓芳,似乎融合成一个人了。” “那次事情之后,我对妈妈发了誓,要做个不一样的人,把戾气收起来,一心一意地只去发现美和创造美,一心一意地去帮助所有能帮的人。所以,我把之前属于张小芳的那些黑历史,连同她的为人处世都一起封印了,”童晓芳苦笑,“但是,其实忘不掉的,那些黑历史,一直都在的……到最后我才知道,那些事,我找飞哥要害卉卉的那些事,还有我害死董姨的那些事,卉卉早就知道了,而我还在自欺欺人里活着,举着片叶子在眼前就以为别人都看不见我 ,多可笑……所以那时我想就开了,我应该做的只是我自己。想开了,我就不再装了,也不再压抑自己了,然后我就来了,来这里了……你知道吗,最后一次滑冰的时候,我又跳出勾手四周跳了。”童晓芳说着,不由自主地开始微笑,随手把高梦的刘海拨回到她额前,挡住了她的半边脸庞,“原本还有个小小的遗憾,就是想再见你一面……在莺燕轩里见到你时,我就已经没有遗憾了,所以,小梦,就这样告别吧,我想,该是我脱队的时候了。” “至少你应该看看霞儿的礼物。”高梦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圈还是有点红,但是已经没有眼泪了,声音也显得平静了很多,“也是我们大家的。去吧,小芳姐,我把它放在你的小黑人旁边了。” 童晓芳 童晓芳怔了怔,然后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出去。 客房外间的写字台上,放了一台装饰了水蓝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那个背着双肩背的小黑人就笑嘻嘻地站在电脑旁边。 屏幕上,是几行娟秀的小字: “芳: 如果你看到这个,就说明你要来找我们了。其实蛮可惜的。不过,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就做吧。 这是我们一起给你的小小礼物,在你出发之前,一定看完它。 你的:小梦,小律,小耘,霞儿。” 童晓芳怔怔的,不自主点了一下鼠标,屏幕上的画面切换,那是一帧帧泛黄的相片——她的眼睛渐渐睁大,嘴也渐渐张开了。 ——稍显破旧的孤儿院里,手拉着手的小芳和小梦; ——冰场上那个有着水蓝色眼睛,正做着优雅的贝尔曼旋转的女人,后面的显示屏上,打着“东方丽霞”的名字; ——一家四口的合照,高高帅帅的爸爸,有着和上一张照片一样脸孔,但是黑色眼睛的妈妈,和妈妈长得好像好像的大眼睛的小芳,还有,有点像爸爸,又有着像现在自己一样弯弯笑眼的卉卉; ——在学校旁边小饭馆里举着啤酒瓶又哭又笑的小芳和小律; ——脸上缠着绷带带着口罩跳出勾手四周跳的奇异公主; ——最后,是现在这个穿着旗袍,温婉如玉的童晓芳。 “霞儿……你们……怎么会有这些照片……?”童晓芳的声音颤抖。 “霞儿的爸爸叫赵勇,妈妈叫岳瑶,她出生的时候,就是先天免疫系统紊乱。她爸爸妈妈为了给她积德,就拼命做好事,恰巧,十年前,有家孤儿院的老院长死掉了,他们就把这个孤儿院接管过来重新改造。”高梦的声音在童晓芳身后响起来,此时的她,已经穿好了衣服,“他们不让霞儿出病房,霞儿就缠着他们要电影看也要书看,有一次,赵院长阴差阳错地把一卷旧的卷宗拿了来,这些照片……就是那个卷宗里面的。” “所以霞儿见到我之后,才缠着我要去学滑冰……” “而且,她和吕绿是好朋友,你知道的。还有,长发公主……就是你的另一个顾客,苏耘……其实,把她推荐给你的,也是我,这点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没办法,谁让小耘和吕绿一样,也是‘极乐死’的顾客,而且都做了‘极乐死’的公主,而我是‘极乐死’的三个发起人之一——茉莉负责解开心结,实现愿望,宝嘉康蒂,那个叫做杨琳的女医生,负责解除病痛还有让顾客留下的东西发挥最大价值,而我,Cleopatra,负责用顾客喜欢的方式帮她们结束,因为我们都觉得,有的时候,杀人也是一种慈悲……小芳姐,很巧是不是?‘极乐死’就好像是一条冥冥中的链子,把我们几个串起来,而我们也把你的故事一点点拼出来,像是拼一版复杂的拼图……”高梦说着,把手轻轻搭在童晓芳赤裸的肩头,“不管舍得还是不舍得,我们终究一个个离开了,可是我们不想把这个故事随着我们几个的死埋到土里……所以,我们就做了这个,如果这次你没来,我们会祝你永远幸福,而这段录影会在信托公司一直保存到你去世,再随你一起埋葬……可是,小绿告诉我,你来了。” 高梦说着,再点了下鼠标,照片消散,留下最后一行字: “我们都在拼拼图,而亲历者,是你自己。虽然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是,应该有人记住那些事,所以,如果愿意,把属于你的这个童话写下来,为了我们,也为了你。还有,一路顺风,冰雪女王,或者,Elsa姐姐。” 最后,是一幅卡通画——高大的冰城堡露台上,五个女人在滑冰,中间一身冰蓝色衣服翩翩起舞的,是Elsa,黑头发看不出长短;旁边,梳着双麻花辫的Anna在冰上打晃,后颈上的红斑仿佛一只小小的蝴蝶;绿裙子绿头发黑皮肤的Tiana在捂着嘴笑,无名指上套了个易拉罐的拉环;Rapunzel带着黑框眼镜,把长发当作沙发坐在身下在画板上描绘,而站在栏杆边上的,是一身金色华服,戴着蛇形金冠,黑头发遮住半边脸的埃及艳后Cleopatra。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们。” 童晓芳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她想了想,忽然埋下头,手指开始在键盘上快速地敲下去; “魔鬼在天上偷笑,他制造出了一面镜子。一切好的和美的东西,在里面一照,就缩作一团,变成乌有;但是,一些没有价值和丑陋的东西都会显得突出,而且看起来比原形还要糟。 ——汉斯·安徒生 ……”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女人的呼吸声和敲打键盘的声音。 高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童晓芳没注意,她只是在旁若无人地写,似乎要把这个属于自己的童话完完全全地喷出来——当然,她也没注意,高梦在走之前,在她手边放好了一瓶浸在冰桶里的红酒,一个水晶烟缸,还有苏耘留给她的小型电击器。 她唯一知道的是,等到高梦再回来的时候,她或许已经去到了属于自己的冰雪王国里。 但是,没关系,这个叫做《冰雪女王》的故事还在。 这或许是个黑色的童话,也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样东西。 高梦 “小芳姐,好好写你的童话,属于你自己的童话……还有,等着我。” 门外的走廊上,一袭黄色长裙,画着淡金色华贵眼影的高梦回过头,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用露出来的那一只黑色的眼睛望着转椅上童晓芳不时耸动的赤裸脊背,低低地说了一句。 然后,用她那留着长长指甲的手从外面把童晓芳的房门关上了。 伍凌 门是关着的,写字台上是那个身穿法官袍带着假发的小黑人,它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正义女神的雕塑,蒙着眼睛,手里提着个小小的天平。 雕塑下面,压了张小小的字条,字迹娟秀,却神采飞扬: “适时而死,死在巅峰时刻者最光荣。” 伍凌斜躺在字台前的转椅上,懒洋洋地把脚搭在桌面上,呆呆地凝视着手里的一个黑色皮面的小本子——素白的纸面,一行行的整齐记录,每行的开头都是一个名字,用黑笔写就,再用红笔勾掉。 她的眼睛停在某一页的最后一个名字上。 李天然,终年:28,派对名称:灰姑娘的舞会,死亡方式:断头台。杀人犯:伍凌。 “天然学姐,今天晚上就是我的审判日了,你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她自言自语,眼睛扫过浴缸里浸泡着的什么东西,表情难得一见的有些狼狈,随手抓了桌上的一个小瓶子,倒了几片小小的药片出来,一仰脖吞下去,“还好,过了今天,我就再也不用吃百优解了。” 手机振了振,她抓起来看,上面是来自“面壁者”的短信: “还好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好呀,我已经出门了,今天不回来,所以不约。”她滴水不漏地挡回去。 “那就好,看来你昨天是逗我的。你应该没去那个party,我也没去,那就好。”他回,“昨天晚上,那里死了很多人。给个别的联系方式吧,我估计怡红快绿马上要停服了。” “哦,我不知道。”伍凌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手指在屏幕上继续飞舞,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面壁者,看来你蛮能自我保护的。你说,如果我是个连环杀人犯,或者我告诉你,昨天那里死的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你会不会怕我?” 面壁者的泡泡没有弹出来,只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苦笑,忽然抓了抓头发,又咽了一把“百优解”下去——然后,她把对话框关了。 不知为什么,她有些莫名地紧张,紧张到懒得下楼。她忽然想打电话给茉莉,和她聊几句然后在这里一直睡到晚上。 但是,还没等她打,电话就先响了。 是红蝶。 “小蝶?”伍凌把电话接通了,脸上随着把微笑挂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有的只是低低的啜泣,“你怎么了?”她问,这哭声让她觉得有点心慌。 “没事,问问你到了没有。”红蝶的声音有点虚弱,带了点鼻音,伍凌似乎看到电话那边的那个娇小女孩在强迫自己做出微笑的动作,“那里……很漂亮吧?” “嗯,这里好美的。”伍凌的声音也低下来,她忍了忍,终于还是问,“小蝶,你哭了?” “你……今天选在什么时候?”红蝶没理会她的问话。 “……今天晚上,如果我计算得没错,天气预报也准确的话,”伍凌有些迟疑,但还是选择把话说下去,“今晚应该会有不错的星空。” “小凌,冰冰和小北来找我,她们……要走了,我好怕,也好伤心,但是我拦不住她们,”红蝶开始哽咽,边哭,边笑,声音含混,语无伦次,“还记得我从美国回来之前那次Island L上的party吗,那个白雪公主,还有她们……?那次也是一样,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这次我不想这样了,我真的不想这样了,对不起我在你这个时候还打扰你,可是……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伍凌觉得心里有些闷,她皱了皱眉毛,干脆把剩下的半瓶“百优解”一下子全吞下去了。 “你还在吃药?”红蝶似乎听到了。 “没办法带回去了,别浪费。”伍凌对着电话强笑,“而且,这样有助于我思考。小蝶,你要记得替我保守秘密,我真的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被人们以为处在人生巅峰的伍凌原来是个每天彻夜难眠的重度的抑郁症患者。” “放心,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无论是不是我想要的方式,我都快要死了。”红蝶说着,接着,便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对了,”半晌,伍凌开口,“小蝶,你要找的人,红玫瑰,你不是找到她了,为啥还要我帮你?” “我已经明确告诉她我是谁了,从那之后,她就一直没再说过话。后来,她回到病房去,没再出来……我不知道她最后还会不会帮我,但是我已经尽力了……”红蝶在电话那头苦笑,“她如果愿意动手,那么,什么时候都可以。可如果她真的不同意,我会自己来,这个我做好准备了,我能搞定我自己的,我可以搞定的……可是,我怕她们有遗憾,冰冰和小北,她们应该开心的,我原本以为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是……” “小蝶,有件事你不知道。”伍凌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你要做那件事,所以我开始没打算告诉你,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错误的……你知道吗?起码对小北来说,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她对着电话絮絮地说了几句,而电话那端的红蝶,已经泣不成声。 伍凌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抓着电话,等着红蝶的哭泣渐渐止歇。 “我知道了,小凌,我不会说破的,除了小北,咱们谁都没有这个权力。”再开口时,红蝶的声音平静了很多,“我忽然明白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也都该回到合适的位子上。就像我自己,注定不应该在异国他乡变成那群混蛋盘子里的肉一样……至少,冰冰的心愿,你能帮上忙吗?” “我想我可以的,那女人是个讲义气也重感情的人,我想这也是她想做的,哪怕她会死。”伍凌点了点头,“果然,对我这个重度抑郁症的人来说,能唤醒思路的除了浓咖啡和帅哥,就只有这小药片了……小蝶,我想,明天,大家都不会有遗憾的,而红玫瑰,我相信她最终会帮你的。” “是吗?小凌,你这么有自信,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我不知道。”红蝶的声音也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 “嗯,一点点,但是也很关键,关于蒋宁的。”伍凌说着,把屁股抬了抬,脱掉了胯上的热裤,手指插进去的时候,她没有压抑自己呻吟,“想听的话,就一起,咱们很久都没这样隔着电话一边自慰一边说话了……然后,我会再送你件临别礼物。” “好,我想,对于咱们两个,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告别方式了……”红蝶似乎在苦笑,然后,伍凌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于是电话这边的她开始讲,边讲,边把手指伸进去。 于是电话那边的她就那样听,边听,边让自己的呻吟传出来。 她们高潮了,她们泄了,她们也哭了。 “她们最后……也是……在水边吗,好巧……”红蝶说,“所以你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银河英雄传说》,那是我一直很喜欢的一部动画……或者说,给成年人的童话……在那部书临近末尾的时候,有个章节,叫做……美人嗜血,我觉得会很适合做你这个最重要的party的主题。那天看到你和你的红玫瑰做爱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伍凌长长地吁了口气,说了一句,“如果可以,算是庆祝你圆梦的礼物吧……我相信,她会答应你的。” “嗯,美人嗜血……”红蝶轻轻重复了一句,“谢谢,小凌,一直……谢谢你……不打扰你了,玩得开心点……” “咱们之间还用谢吗?我一直在想办法让自己开心,所以今天我也会开心的,我相信你也会,”伍凌把眼睛眯起来,“你一会去干什么?” “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可能会约我爸吃顿饭……最后了。”红蝶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轻松,“哭出来也泄出来,真的好多了。小凌,就这样吧,你挂电话吧。” “小蝶,你也是……没陪你一起,有点遗憾,不过也好……你先挂电话,好吗?”风穿过窗户,把伍凌的丝巾吹起来。她莫名得觉得有些冷,于是把身体缩了缩。 “你先挂吧,我……”红蝶的声音忽然有些踌躇。 “嗯,也好……Good Bye……”没再去听电话里的回答,伍凌就这样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她怔怔看着桌子上那个穿着法袍带着假发的小黑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忽然决定晚点下楼去,因为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狼狈哭泣的样子。 但是,起码应该放纵自己宣泄一下,毕竟,快要到最后了。 开始再一次自慰之前,她看了一眼随身的行李箱,她知道,她需要里面那件东西。很快,她就不用再一直维持自己这副天之娇女的精致样子,而且,她也不需要再骗人了。 杨梦菡 “杨梦菡,你在骗我,是不是?”病床上的女人咬着牙,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是孙峥,对吗?是那个鬼精灵出主意让你来骗我的,是不是?”她的手几乎要把杨梦菡捏着的那只纤长的手捏碎了。 杨梦菡没说话,只是用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嘴唇,默默地盯着床上那张熟悉却陌生的面孔——她甚至不知到现在应该怎么称呼她,陈晓静,或是沈默儿——她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她忽然觉得眼睛里又酸又热。 ——起码现在,还是让我叫你陈晓静吧。 “孙峥不会舍得你的,谢小雪也……”陈晓静的后一半话梗在了嗓子里,眼神凝固在杨梦菡手里的那个水晶瓶子上。 “你出事之后,小雪哭得最凶,她以为你没了,所以才跟了Ethan,毕竟那家伙也满吸引她的,而且,要小雪跟他也是他帮我们脱身的条件之一……至于孙峥,她在那个圣诞夜里,她也失去了最爱的人,当然那个人不是我。”杨梦菡捏了捏手里的瓶子,“所以在我走后,她才选择跟在小雪身边保护她,估计她也觉得这是你会想看见的。而我,为了她们两个,我就答应了那个要求,毕竟,我没法让孙峥变成那所谓的蜘蛛……知道吗,说来很可笑,我是到昨天才彻底知道那姓聂的还活着,而我到今天才知道,我那一刀刺中的竟然……” “竟然是他女儿,是吗?”陈晓静显得平静了些,“梦菡,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因为这个我的手术,有个还没出生的小男孩一起死掉了,现在那孩子身体的一部分就在我身体里,成为了让我修复神经的供体。而那个小男孩,是他日思夜想的亲生儿子,他妈妈知道了我的事情以后……” “这是他该有的报应。”杨梦菡的身体摇晃了下,打断了陈晓静的话,“我两次都没能亲手杀了他,想不到老天……” “可我不觉得开心,一点都不,只是觉得好累,觉得进退两难。杨梦菡你知道吗?那小男孩的妈妈在做这个决定时,仅仅一晚上,一头的黑发就全白了。我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拼了命把那孩子,或者说他的尸体,通过自己的产道生出来……血淋淋的一团,蜷着身体,小小的,五官都清清楚楚的……”陈晓静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那双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那女人也死了。” “我知道,我见过她的尸体了,在小蝶那里。”其实在听到白头发的时候,杨梦菡就知道那女人是谁了。 “哦?她是什么样子的?”陈晓静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眼角水汪汪的。 “坐在马桶上,肚子剖开了,肠子和血流了一地,手里捧着她的头和子宫。”杨梦菡闭了闭眼睛,仿佛猜到了陈晓静要问什么,于是便再开口,“她是笑着的,帮她把头砍掉的,是小蝶……” “你没有叫她聂鑫,这说明你原谅她了?” “谈不到原谅,她是她,那畜生是那畜生。不管她以前是谁,那个平安夜之后,她就变成那只红蝴蝶了。” “不单是她,周茗茗,曲凡,琳子,孙峥,谢小雪,还有你和我。”陈晓静的语气有点空洞,仿佛在自言自语,“其实,不是那个平安夜,从我那天一时冲动去找了姓聂的开始,大家就都变了……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不用后悔,而且那不是冲动。不说别人,起码,谢小雪,还有我和孙峥都知道,如果那时你不那么做的话,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我们也知道,如果我们不那么做的话,也一样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我们做了,虽然做得不好,但是我们也算是把这件事做完了。从那个时候起,我们都知道这辈子永远不会再回到从前了,所以才各自沿着自己的方向走下去——小雪变成了Shirly,孙峥变成了Julie,而我,变成了阿修罗似的杀人机器,红玫瑰。”杨梦菡的声音很冷,冷到连她自己都有点害怕了,“其实,我们四个都一样,走下去,投入了,就不会再回头,记得有部小说里写过,‘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不退。’ ,不是吗?” “是啊,我也变成不会走路的美人鱼了。跳下来的时候,陈晓静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所以,现在的我叫做沈默儿——那是琳子给我起的名字,沈也是陈,默也是静——其实,我也没法回头了不是吗?”陈晓静说着,忽然伸出手把杨梦菡手里的瓶子抢过来,贴在脸颊上,“谢小雪,对不起,我没法再爱你了。” 说着,她开始哭泣,滚烫的泪把水晶瓶子的外壁打湿了,于是她伸出舌头,把上面的泪舔掉,然后,再把唇印上去,似乎想透过那层透明的壁障,亲吻里面那正在看着她的,已经开始稍稍塌陷干瘪的眼睛。 “那个叫做杨琳的女医生,她很好。”杨梦菡强挤出一丝笑,“看着你们在一起,谢小雪也会开心的。而且,她的心愿,我也帮她了了,我帮她找到了姐姐。只是孙峥的事情,我还没有完成。还有,也我也终究没能杀了那个畜生。” “我想,他或许不该这么痛痛快快就死掉,或者用谢小雪的话说,他才不配吃你的花生米。”陈晓静苦笑,手却依然不停的摩挲着那个瓶子,仿佛可以碰到里面的那些黑白分明的眼珠一样,“至于孙峥的任务,很难吗?还有,梦菡,如果完成了以后,你会去哪里?”陈晓静问着,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把杨梦菡的手又握住了。 “我吗?我的灵魂会下地狱,或者,是去修罗界。”杨梦菡苦笑,手顺着陈晓静的牵引,伸到的盖在她身上的白被单下面,“我的眼睛,会和她们装在一起,我们说好的。”她摸过陈晓静左胸上那颗硬得仿佛一块小石头的乳蒂,用力按下去。 床上的女人轻轻呻吟了一声。 “梦菡,我想,或许死了之后,我们四个不一定能在一起了,”她轻轻地说,“这么久了,我们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归宿了,我的灵魂会陪着琳子,但是,答应我一件事,至少,四双大眼睛应该永远在一起,我们说好的,所以,我想那个瓶子里应该有我的位置,我们可以挤一挤,就像当初咱们四个挤在我家床上一样……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聚会了。” “陈晓静,你……”杨梦菡怔了怔,想说什么,陈晓静的手却已经拉着她的手向下,摸过平坦却有着伤疤的小腹,有些嶙峋的髋骨,然后,是那毛茸茸的耻丘——杨梦菡本能地把手探下去,摸到那颗她已经很多年没碰过的小豆豆,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那时候我醒过来,看见琳子开始,就一直是这样。”陈晓静仰起脸,看着老朋友的那双有些错愕又有些怜惜的大眼睛,“每次想要的时候,我就会自己摸着胸,看琳子和别人做爱,只有这样我才睡得安稳。这些年,其实也习惯了……不过,梦菡,你知道的,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终究是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了,当然,她在晨曦里变成了海上的泡沫。”她说着,苦笑,“我想,这也是我的命运,而且,我相信琳子,她总是个能带来奇迹的人。” 杨梦菡伏下身,把那个沾着好朋友口水的瓶子拿起来,放在床头,然后把自己的嘴唇盖在她翕动的嘴唇上。 “到了那个清晨,我就没有遗憾了,我想,那时,琳子也就没有遗憾了……”陈晓静喃喃地说,然后,她的舌头就和杨梦菡的舌头缠在一起了。 杨梦菡吻得很用力,她知道,这一吻过后,她就应该把床上这个女人叫做沈默儿了,而且那个时候,她也应该把沈默儿还给杨琳了。 杨琳 杨琳一直很喜欢“琳瑜伽”附带的这间健身房的装修风格——打完蜡的木质地板是亮亮的淡黄色,场地不是很大,一面墙上安了长长的把杆,从上到下通体的玻璃镜子,映着对面整齐排放的跑步机、杠铃架、联合健身设备和卧推架。 她喜欢在这里和男人做爱,不管默儿在不在旁边看,她都喜欢。 充满活力的地方,加上充满活力的身体,肌肉和曲线,男人的和女人的。 有时,是她自己,有时,她会和健身房里别的男男女女一起。 她总觉得这是种不错的放松方式,肉体的和精神的——她知道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所以她不愿意给自己留遗憾。 杨琳始终相信,每个人都不该有遗憾。从她在网上遇到Cleopatra和茉莉开始,或者,她看到受伤的陈晓静开始,她就这样想了。 “极乐死”也好,《永恒的美》也好,其实都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出发点,而现在,已经看得见终点了。 今天很好,默儿的手术很成功,而且,有她那个好朋友在,杨琳一点也不担心,所以可以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和那个她很感兴趣,或者说有点动心的女孩一起——同样让她开心的是,她们清早过来时,这里就有人在锻炼, 她昨天晚上见到陈星时,陈星除了脖子上的那条水晶项链,其余什么也没穿——那时她的红裙子已经扔在泥水里要不得了——所以,今天出门时杨琳拿了自己的一件白色T恤,一条牛仔裙和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给她。她还给星儿拿了一双自己的运动鞋,但星儿没有穿,就那么赤着脚出了门。 而现在,陈星正斜倚在旁边的卧推架上,脊背靠着架上的杠铃杆。白色的T恤扔在了地板上,牛仔裙向上翻上去,内裤挂在左脚的脚踝上。那个赤裸着的壮硕男人站在她身前,手握着她翘挺的奶子,把她的两条腿架在自己肩头——脚掌沾了尘土,有些黑。 陈星的头稍稍向后仰着,把胸挺起来,身体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她把双手举过脑后,向后抓住身后杠铃冰凉的金属杆,腋毛很黑,被她的汗水沾湿了。她在呻吟,依然是那种腻腻的低回的呻吟声。只是,她没有闭上眼睛,或者说,她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不远处挺着小帐篷举着手机录像的的士司机。 而更多的时候,杨琳知道,星儿是在看她,而且很多时候,是目不转睛地,深深地凝望。 杨琳没有回避星儿的眼神,她平躺着,双腿翘起来盘在身上男人的腰上,赤裸的背脊贴在身下的垫子上,任由身上的男人用近似俯卧撑的姿势一下下深深的肏进她身体里——那是Clark,她健身房里的一个学员,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喜欢清晨来健身。早期的鸟儿有虫吃,所以她和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做爱,又所以,彼此都熟悉对方的身体,他知道她喜欢自己硕大的胸肌,她也知道他喜欢这个体位。于是她偏过头,看着星儿的眼神。 那双总是显得木木的眼睛里,此刻难得的有些热切,痴迷,却带一点点悲伤。 杨琳忽然觉得星儿看她的眼神似乎和默儿的眼神很像。 …… “琳子,你说,小美人鱼真的能站起来吗?” “能,相信我,我是奇异公主——创造奇迹,给你尊严,始终站在你身后,不管上天堂或者下地狱。” “知道吗?我始终觉得你在骗我。” “骗你什么?” “我的腿,还有你的病,都是。” “知道她们为什么叫我宝嘉康蒂吗?” “不知道,因为你的身材和古铜色皮肤吗?” “一方面吧,最重要的,历史上的宝嘉康蒂就是个短命公主,只活了22岁就病死了。比起来,我算是幸福得如同在童话故事里了。” “哦,是这样……琳子,我还记得,她是唯一一个在两部电影里换了恋人的公主。那么,你也会吗?” “可能我会有一点点喜欢上别人,就像从前我喜欢过真正的奇异公主。但是,你对于不一样,没有你,就没有我,你知道的。” “风里的缘分和海上的泡沫,这就是属于我们的童话吗?琳子,那就让我一直看着你吧。希望到最后的时候,我能真正要你一次。” ……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杨琳忽然觉得自己要高潮了,她看着陈星的眼睛,忽然什么也不想想了。 “Clark,用力啊,加油啊……咳……腰上……用力……干我,干我啊……高潮了,我要高潮了……”她把那两条长腿更加用力地盘紧了,腹肌用力,尽力把自己的胯向上顶。 这个男人似乎被这个浑身充满活力的拉拉队长的呻吟和鼓励点燃了,于是他的冲击变得更放肆——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做爱,但是,或许他不知道,这次可能和以往的哪一次都不一样。 “看着我呀,看着我呀……我高潮了……射……射出来……射出来啊……”杨琳蹙起眉毛,声音略略有些嘶哑。 健美的身体紧张地弓起来,手肘撑在垫上,把自己的额头和男人汗津津的额头贴在一起。他的唇吻过来时,杨琳没有回避,只是,她的眼睛却又看向了陈星。 她发现陈星也在望向她——那双已经弄脏的赤脚踩在地上,身体被男人的躯干压在卧推杆上,丰满翘挺的臀迎合着男人的动作恰到好处地摇动,指甲似乎深深地嵌进了男人的背部肌肉里。 杨琳几乎能看到陈星身上的那个男人射精之前屁股的轻微抖动,她知道,自己身上的Clark也一样——她感觉阴道被满满地撑起来,似乎那个硕大的龟头已经顶到了她的宫颈口。 “射吧,射吧,射吧……”她似乎是在对Clark说,又似乎是在对陈星身上的已经开始射精的男人说,也似乎是在对已经扔下录像的手机,凑到她身前开始撸动自己鸡巴的司机小伙子说。 被Clark射在她身体里的时候,杨琳感觉自己一下子融化了——她忽然有个预感,默儿很快就能站起来了,她忽然很想把这些话说给另一个人听——那个在冰上如花般绽开,旋转的窈窕女人。 “我相信我真的能创造奇迹,所以再见到你时,我会把属于我们的童话讲给你听。而且我知道,我们很快也会再见的,Elsa,或者,奇异公主。” 杨琳在心里自言自语,然后,在Clark的下一股射精里,她一下子开始剧烈地痉挛了。 童晓芳 童晓芳松开了握着电击器的手,整个身体在椅子上瘫软下来,让屁股落在椅子上那汪小水潭里面——她已经不起这是她第几次高潮了,也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哭了。 她只知道在她第一次这样,是写到她和爸爸的那次的时候,那时她忽然很想喝酒,于是就顺手摸到了高梦留下的那瓶红酒。没有下酒的东西,于是她就拿出了手包里的氯硝安定,这次她没再犹豫,直接就着酒吞了十几粒下去。 ——不很难,不是吗?只是,要抓紧时间,把属于自己的这个黑色的冰冷童话讲完。 然后她就开始用一只手打字,边打字边给自己,用手指,或者电击器。 一杯杯的红酒,一把把的药,一次次的战栗高潮——童晓芳感觉她是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榨干,让那些埋藏的记忆从指尖涌出来,让自己身体里的水从眼睛,皮肤,嘴里和下身淌出来。 一次又一次。 在她写到在卉卉下铺自慰的时候,吕律初夜的时候,和杜宇师兄在他实验室肛交的时候,和李斌在酒店开房的时候,小梦被飞哥在百鑫浴宫破身的时候,还有……去孤儿院的老邓院长家里的时候。 还剩下最后一杯红酒,和最后几粒药,她想留到最后。 对,那个致命的抛跳,那个杀死了她妈妈,杀死了董姨,也杀死了那个曾经的冰雪女王——那个曾经叫做张小芳的女人的致命的动作——那朵钢铁莲花。 尘封了太久了,隐藏了太久了,压抑得太久了。 童晓芳仿佛看到了冰上朝她又哭又笑,不停点头的洛卉卉。 ——原来,你们都知道,而且,你们都原谅我了吗? ——小梦,霞儿,小耘,小律,你们都在看着我吗?属于奇异公主的……最后一次表演? 她把电击器夹在两腿中间,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就着最后的酒,把最后的十几粒药吞下去,然后她把身体前倾,十指开始近乎疯狂地在键盘上敲击。乳房随着她的敲击开始摇晃,她感觉自己的乳头硬起来,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似乎她的脸又被刀划开了,然后,是董姨。 旋转的她,飞起来的她,落地的她,微笑的她,还有,人头渐渐落下来的她……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如果Amy在身边,童晓芳现在或许会哀求她抽出刀帮她把头砍下来,像妈妈和董姨一样——当然,Amy不在,而她也知道,那不是属于她的方式。于是她索性放任自己的身体从转椅上滑落下去。 酒杯随着落下去,摔得粉碎,锋利的玻璃碎片让她想起了柳婷婷——她跪伏在地上,把屁股翘起来,用电击器抵住自己的小阴唇,一下子把按钮按到底,同时,把脖子向着玻璃片撞过去。 没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了,也没有预想中那令她上瘾的电击,她愣住,然后怔怔地坐起来,看着那个已经失去能量的电击器。 ——小耘,你是要告诉我这不该是属于我的方式吗? 她开始苦笑,然后是轻轻的啜泣,就像那一年,脸上缠着绷带的她从冰上下来,躲在更衣室里时一样。她忽然觉得,《冰雪女王》的故事需要一个结尾,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梦,吕绿,董云。她知道,她们都需要一个交代。于是她坐回到椅子上,敲下了最后几行字。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大概是一整瓶红酒的作用,童晓芳觉得头很晕,甚至有些想吐。她勉强按下了Ctrl+S,然后随手把电脑扣上了——她想了想,把电击器放在了水蓝色的电脑盖上,看了看桌子上的空药瓶和空红酒瓶,拿起了旁边那个笑嘻嘻的,打扮成童子军样子仿佛要去野营的小黑人,走到卫生间的洗手盆边。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镜子里的那张脸——曾经属于董云的脸。